「微小说」“省长”和儿媳的故事-余潮洋

时间：2025-02-13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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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省长”和儿媳的故事-余潮洋

余潮洋

在三里屯小学，沈老师节俭是出了名的：丰收牌香烟一支要分两次抽；上课穿的泛白的卡其中山装，还是做新郎官时的礼服。年青教师爱说笑，背后戏称沈老师为“省长”。老教师同情他，知道沈老师赡养二老、拉扯三个儿子含辛茹苦。

老沈送走了爹娘，又为三个儿子娶了媳妇，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老伴生病又撒手人寰。

五十多岁就成鳏夫，老沈精神崩溃了。三个儿子怕父亲挺不过去，商量好轮流接父亲回家安享天伦。没想到三个儿媳早就结成“攻守同盟”，她们在家庭会议上如出一辙地表态，伺候公公是应尽的义务。但是，他们的男人都是三班制工人，如果与年轻的公公住在一起，深怕外人说闲话，玷污公公的一世清白。

这一招很灵验。沈老师虽然清贫，

但骨子里却非常清高。儿媳们的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纳履。

虽然下班回家后形影相吊，但他达观知命。

其实，三个儿媳不愿与公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真正原因是嫌教书匠不懂做家务；为婆婆治病还欠下一屁股债。

枯树逢春，沈老师在退休前赶上政府大幅提高教师工资待遇的好时代。害得他寝食不安的债务不仅很快偿还了，到退休时，银行还有一笔可观的存款。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沈的退休金也是水涨船高。他发现，人一旦有钱，处处有人抬举，就连过去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三个儿媳，现在也是想着法子讨好自己。大儿媳帮自己清洗的被褥还留有余香，二儿媳又送来舒适的保暖鞋。三儿媳也不甘落后，星期天又端来一钵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母鸡汤。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儿媳们每次献殷勤，老沈都以孙辈零花钱的名义给儿媳50或100元回报。开始是皆大欢喜，总是小恩小惠，三个儿媳背后就嘀咕开了：“老和尚”把钱当个命，怪不得人家叫他省长。每个月万把块的退休金总是算计着花，想要带到火葬场。

老沈寂寞难耐，除了去超市、打太极拳，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听别人建议，他开始每天下午去体育公园跳广场舞。

公园里大爷、大妈见老沈相貌斯文、为人和善，跳舞时都乐意启蒙指导。老沈过意不去，有时也买些水果、点心与大家一起分享。

大儿媳是个“大嘴巴”，习惯捕风捉影，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就变成老爷子专挑寡妇跳舞；所有跳舞的女人每天都沾光吃到老沈买的东西。她觉得非同小可，马上召集妯娌商量对策。

弟妹性子急，认为老爷子受骗肥水要外流，必须强力制止；二嫂说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我有妙计对付；大嫂听罢拍案叫绝，夸赞二妹是智多星，明天就照你的办。

第二天，正当老人们跳得开心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她们戴着墨镜，勾肩搭背地并排站在一起，一声不吭，专门看老沈跳舞，那神情就像黑道辣妹看马戏。

有人认出是老沈的三个儿媳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舞伴大妈看现场气氛异常，便借故离开。老沈猛然醒悟，但在众人面前怒火不便发作，只能尴尬地拿着水杯回家，从此与广场舞告别。

三妯娌组团去舞场恶作剧，老沈觉得颜面扫地。他得知二儿媳是“带头大姐”，自然耿耿于怀，二儿媳当然是瞎子吃饺子——心中有数。

公公财产的保卫战，三妯娌齐心协力铲除了外患；二儿媳现在又要单枪匹马解除内忧。她暗忖：大嫂生了一个儿子，是老沈家延续香火的独苗，继承财产有优势；老三夫妇年青卖乖嘴巴甜，估计也不吃亏；相比而言，只有自家处于劣势。为了不屈居人后，凭女人的直觉，老爷子和女人跳舞就是想梅开二度，她自然想到了“美人计”，用裤带控制钱袋。她决定当一回红娘，只等寻找机会，试探一下老爷子的口风。

老沈哮喘病发作住院治疗，轮到老二家服侍，二儿媳忙上忙下、问寒问暖，让老沈尽释前嫌。老沈病情好转，脸上又绽放出笑容。二儿媳剩机鼓起勇气对公公说，老爷子年事已高，早晚身边确需有人照顾。自己父亲去世多年，母亲身体还硬朗，如果老爷子不嫌弃，俩人做个伴，亲上加亲，两全其美。

不等儿媳说完，老沈连忙摆手说，农村人本来就喜欢拿退休教师说事，自己已到风烛残年，不想死后留下话柄。

老沈去年腊月感染新冠病毒不幸去世。料理完父亲后事，三兄弟整理遗物。当钥匙打开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发现一封遗书和一沓捐助希望工程、中国红十字会的证书以及三根金光灿烂的项链。

遗书篇幅较长，讲述了逝者苦难的童年养成了缩衣节食的品质以及受惠于共产党的恩泽成长为一名人民教师的历程，还介绍了每笔捐助款受助人的情况。

长子沈鹏哽咽地读到：“欣逢盛世，儿孙当自立，留取捐助证书权作纪念；承蒙仨儿媳数年来悉心照顾，感谢之至，奉送项链略表寸心！”

受沈鹏泪流满面感染，仨妯娌不禁失声痛哭，断了线似的泪珠是感动，是失落，抑或是忏悔？总之，它是心灵颤动的产物。